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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诗经》300篇中最难解的作品:我们要怎样才能走进《卷耳》

日期:2022/11/23 23:28作者:小编人气:

导读: 《诗经》中的不少作品,后世读者对它们讲述的故事和主旨存在不同的理解,但是,没有哪一首诗像《卷耳》一样引起这么大的分歧和争议。到如今,我们不但不能理解它说了一个什么故事,甚至不能分辨故事的主人翁是男人还是女人。到底,这首神秘的古诗该怎么读呢?  在古代文学研究的圈子里混迹这么多年,诗歌一度是我的“怨偶”。  就在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此刻,我正坐在第一教学楼前的停车场上“候场”——还有一会儿,新学期的...

  《诗经》中的不少作品,后世读者对它们讲述的故事和主旨存在不同的理解,但是,没有哪一首诗像《卷耳》一样引起这么大的分歧和争议。到如今,我们不但不能理解它说了一个什么故事,甚至不能分辨故事的主人翁是男人还是女人。到底,这首神秘的古诗该怎么读呢?

  在古代文学研究的圈子里混迹这么多年,诗歌一度是我的“怨偶”。

  就在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此刻,我正坐在第一教学楼前的停车场上“候场”——还有一会儿,新学期的第一次上课铃就要敲响了。我清楚地记得,9年前的今天,我也一样候在这个地方,只不过心情远比现在更焦虑。

  那是我生平头一回站上大学的讲台,很不幸,我就碰上了最不愿意讲的题目:诗歌。天晓得!我从前宁肯把时间花在《说文段注》、《尚书今古文疏证》这些大家都不愿意读的最枯燥的书上头,也不愿意读诗。现在,这个题目我却终于避无可避了。那种感觉,跟被迫接受一场包办婚姻没什么分两样。

  你可能会问我,当初为什么那么抵触诗歌?其实原因就四个字:诗无达诂。

  比如李商隐的《锦瑟》吧,关于这首诗究竟要表达什么,自宋代以来,发表过意见的学者不下百人,岐说纷纷——你都不必旁观博览,只需把叶嘉莹先生和作家高阳先生关于这首诗的解释一比较(他们二位的意见分别收录在《叶嘉莹说中晚唐诗》和《高阳说诗》两部书里),不难发现这些意见分歧有多大。

  更何况发言的有一百多位呢,我该信谁?不单是《锦瑟》,许多古诗都是这样:它们就像一个开放的公共聊天室诗经二首,每个进来的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好恶发表一通见解,可最终谁也无法压倒众人,成为大家推服的意见领袖。

  诗歌的歧义丛生是娘胎里带来、骨子里生就的秉性,从中国最古老的诗集《诗经》诞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。比如下面这一篇作品:

  采采卷耳,不盈顷筐;

  嗟我怀人,寘彼周行。

  陟彼崔嵬,我马虺隤。

  我姑酌彼金罍,维以不永怀。

  陟彼高冈,我马玄黄。

  我姑酌彼兕觥,维以不永伤。

  陟彼砠矣,我马瘏矣。

  我仆痡矣,云何吁矣!

  ——《周南·卷耳》

  在进入这间挂名“卷耳”的聊天室以前,请允许我先把聊天室里已经张贴出来的重要意见介绍一下:

  ⑴.这首诗是写一位妃子对周文王姬昌的思念;

  ⑵.这首诗是以男女之情来比喻文王对贤才的渴求;

  ⑶.这首诗写一位妻子怀念她远行的丈夫;

  ⑷.这首诗写远行的丈夫怀念他的妻子;

  ⑸.这首诗可能是由两首诗歌的残缺片段拼凑而成的。首章用女人的口吻写,类似于上述意见中的⑴和⑶;后三章用男人的口吻写,类似于上述意见中的⑵和⑷。

  虽然发表意见的诸位先生也都针锋相对,但值得庆幸的是,同《锦瑟》相比,至少他们在潜意识里都把这一点默认为不可突破的原则——无论他们自己是否对此有清醒的认识——那就是一首诗中只应出现一个叙述人的口吻,中途不可更换。

  意见⑴和⑶认定这个口吻是女子的,因为《卷耳》的首章描写一个人端着簸箕去采野菜。很明显,这是妇道人家的分内事。

  可他们的意见无法解释随后三章的描写:由仆从陪伴,骑着高头大马翻山越岭,甚至还在途中斟酒自酌,这总不该是女人的分内事吧?所以意见⑵和⑷认定叙述的口吻是男子的。

  双方各有凭据,但都无法有力地回应对方的质疑,于是主张折中的和事佬就出来说话了:这是两首残诗拼接的作品,首章该是一首思妇之诗,可惜它没有尾;后三章该是一首征夫之诗,可惜它缺了头。于是乎周朝的乐师们做了一回法医的工作,把这一首的头和那一首的尾缝合在了一起,这才有了我们今天看到的《卷耳》。

  残诗拼接的观点很有意思:学者们为什么宁愿相信叙述口吻的更替是两首诗拼接的结果,也不愿意承认是作者在行文中主动更换了叙述人呢?我想,这大概跟中国古代诗歌的某些特点有关。

  中国的古诗偏爱抒情而不好叙事,长于短制而拙于鸿篇。从写法上来说,这些抒情诗往往只是对某个生活片段浮光掠影式的截取,换做电影,也就是一帧或者几帧画面——这么短的片子,能让两个或者更多主角轮番出镜吗?所以古诗中的叙述人是不好更换的。

  实在要换,大概也只能像下面这样换:

  行行重行行,与君生别离。相去万余里,各在天一涯。

  道路阻且长,会面安可知?胡马依北风,越鸟巢南枝。

  相去日已远诗经二首,衣带日已缓。浮云蔽白日,游子不顾反。

  思君令人老,岁月忽已晚。弃捐勿复道,努力加餐饭。

  ——《古诗十九首·行行重行行》

  单说文本的开放性,这首诗已经做到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极至。也就是说,无论你把它想象为一首征夫之诗还是一首思妇之诗,解释起来都圆融无碍。

  假设我们代入征夫的口吻,那“浮云蔽白日,游子不顾反”这两句不妨解释作世道不太平(青天白日,就是朗朗乾坤。白日笼上了阴霾,暗喻世道不好),回家的路为战乱所阻,遂绝了游子返乡的归思。

  如果我们换做思妇的口吻来读,那“浮云蔽白日,游子不顾反”很可能是她在抱怨丈夫移情别恋——“浮云”可以视为一个关于露水情缘的隐喻:某个来历不明的野女人勾走了丈夫的心魂,让他浪荡在外,不思回家。

  《行行重行行》已经在更换叙述人的问题上对我们做出了最大的让步:在进入诗境之前,你可以任意选择男性或者女性的叙述人。但无论选定了哪个,串讲文义的过程中还是要一贯到底,假如中途换角儿,这首诗是解释不通的。

  《卷耳》所写的也无外乎《行行重行行》这类征夫思妇的主题,难道它能打破抒情诗的定律,中途更换叙述人吗?至少有人是这么认为的,比如钱钟书:

  作诗之人不必即诗中所咏之人,夫与妇皆诗中人,诗人代言其情事,故各曰“我”。首章托为思妇之词,“嗟我”之“我”,思妇自称也。(中略)二、三、四章托为劳人之词,“我马”、“我仆”、“我酌”之“我”,劳人自称也。

  (中略)男女两人处两地而情事一时,批尾家谓之“双管齐下”,章回小说谓之“话分两头”,《红楼梦》第五四回凤姐仿“说书”所谓:“一张口难说两家话,花开两朵,各表一枝”。

  ——《管锥编》

  钱钟书先生援引章回体小说的“话分两头”来解释《卷耳》当中变更叙述人的原因,似乎也有道理。但我很疑心,发表过意见⑴、⑵、⑶、⑷、⑸的那许多位如果有知,恐怕不会举手表示赞同。

  因为“话分两头”是古典小说的技法,而小说是典型的叙事文学,可以容纳巨量的篇幅,它和抒情小诗的体制差别太大。《行行重行行》不妨拿来对比《卷耳》,但《红楼梦》跟它们俩却不是一路。

  “浮云蔽白日,游子不顾反”——《行行重行行》里的这两行诗总让我想起两句有名的苏州评弹:

  翘首望君烟水阔,只见浮云终日行。

  ——《秋思》

  我上一回听这首曲子是在苏州平江路的“琵琶语”评弹馆。当时献艺的是曾为电影《金陵十三钗》配音的吴亮莹老师。小吴老师唱出这两句歌辞的时候,我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了她的左侧——唱男声的刘国华老师正坐在那里。

  我突然间有了一种奇想:如果接下来的两句还是小吴老师独唱,那这首歌辞就是《行行重行行》;可要是女声歇下来,换刘国华老师接着唱“陟彼崔嵬,我马虺隤”呢?这一对唱不就成《卷耳》了吗?

  《诗经》三百篇,严格的说起来都该叫“歌诗”。这些作品诞生之初都是由周朝乐官改编民歌歌辞并配乐演唱的。它们和《行行重行行》这样的案头读本也不完全是一路:《卷耳》是舞台上的唱本而非读本,情歌对唱可不就是两位主角、两副口吻吗?

  参考文献:

  孔颖达《毛诗正义》;

  马瑞辰《毛诗传笺通释》;

  钱钟书《管锥编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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